“你家真的好大好漂亮哦！”穿着亮黄色礼服的女生对煜慈说。煜慈已经忘了她是哪个集团的千金，因为自傍晚以来，她已经招待过好多人了。
“对啊！我回家后也要叫我爸跟我建个观星厅，我超爱看星星的！”另一位千金说。
拜托，观星厅有什么爽的。透过望远镜把一颗星星放大，倒不如坐在屋顶上仰望那一大片星海。
“对了，听说Ace是徐氏集团的少爷耶！怎么没看见他？他是你哥不是吗？”
煜慈点点头。几乎她遇到的每一个集团千金都会问这个问题。
“他今晚有工作在身，没办法出席了。”这句话煜慈当晚也说了N次。
“好可惜哦！我可是冲着他来的……”那穿着亮黄色礼服的女生一脸遗憾地说。“那我们想再参观参观一下，看看Ace平时的生活环境，可以吗？”
“当然可以，今天说了开放参观嘛。”煜慈微笑着带领她们走出大厅，再叫人带她们去走走。
呼——嘴巴好酸哦！煜慈收起笑容，揉了揉嘴角。应该快8点了吧？她靠着门框，望着渐黑的天空。
“一定很累吧？小慈。”身后传来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煜慈惊讶地转过头，只见哥哥西装笔挺地站在眼前。
“哥？你怎么在这里？”
“嘘……先别引起骚动！”他左顾右盼了一下，把煜慈拉去走廊的角落。
“哥，你不是有通告吗？怎么回来了？”
“晚上的通告被妈取消了。她的一通电话，电台的直播节目马上改为预录。”他摊开手，一脸无奈。
也对啦，谁愿意跟徐氏集团过不去？它可是很多大型活动的主要赞助商呢……
“不要紧啦，你就当作是粉丝见面会咯！然后我大概可以休息了。”煜慈眨了眨眼，示意他望向身后。
几位千金小姐正向他走过来，一见他转过头，立刻雀跃地交头接耳。
“你好，我是凯尔乔斯财团董事长的女儿。上次R.A.I.N主演的电影我们都看了，你演得真好。……”几位千金把哥哥团团围着。
嘿嘿，这里就交给你啦！煜慈看了哥哥一眼，然后悄悄地溜走。
她走进大厅，顺手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拿了杯红酒，然后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去。乐团演奏的曲子真好听，现在难得空闲，她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享受。
“徐煜慈，你在偷懒哦？”耳边突然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吓得她差点捉不牢杯子。
“延绍锋，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
他神情在在地晃着杯中的红酒。
“欸，我是客人咧，你怎么可以这样问我？”
“说啦。你站在这里肯定有原因。”
哼，这只狐狸。
“当然有原因。在等你招待我啊！”他说得理所当然。煜慈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理亏。毕竟现在只剩下她得空招待客人。
“那请问你肚子饿了吗？我们的佳肴都在那里，如果你想在室外用餐，庭院的佳肴也都准备好了，self service OK？别客气呀。恕我们不提供食物端到面前的服务。”这下可别说没招待你！她保持微笑，把手摊向大厅中央。
“可是我肚子还不饿啊，这可怎么办呢……对了，你们今天不是有开放参观吗？”
“那当然！我现在就叫人带你去走走。”这还不好办吗？她正想迈步，绍锋却挡在她面前。
“喂，这样好没诚意哦！应该由你亲自带我去参观啊！亏我们还是十几年的同学。”
厚，真是拿他没办法！
“怎么？有问题吗？”他问。
煜慈白了他一眼，摇摇头。
“那好。我想先去看看你家的高尔夫球场。”
来到高尔夫球场，绍锋跃上一辆四人座高尔夫球车，然后把煜慈拉上来。车子缓缓向前驶。
“这样的偷懒方式才高明嘛！你几个小时没光明正大地坐下来了？”
煜慈眨了眨眼。脚踝的确因为站太久而开始疼痛。
“哈，不用谢我！”他把手盘在脑后说。
真是臭美！谁说要谢他了？不过坐下来真的很舒服呵……
今天的夜空像往常般很晴朗，凉风徐徐迎面而来，印象中好像从来没跟哥哥这样夜游过呢。脑海这时突然闪过一道问题：
“徐煜慈， 你竟然把第一次献给了延绍锋？”
糟糕，好像是耶……
接着脑海马上闪过另一道问题：
“徐煜慈，你最近和延绍锋独处的时间好像不少？”
没等她回答，脑袋就已经自行闪过结论：
“徐煜慈，哥哥的位置被取代了。”
不会吧？！没有啦！我天天都会想念哥哥，但不会想到那家伙啊！虽然偶尔会……不过那不算啦！那时是因为在台湾没人斗嘴很无聊，有点不习惯……啊，越描越黑啦！
“喂，你干嘛一直摇头？”延绍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我……”天啊，随便乱塞个借口吧！“我头痛。”
“头痛？是不是很痛？”那家伙竟然相信，语气还很紧张。煜慈暗自好笑，一抬头却撞进绍锋焦急的眼神里。
“你怎么了？”呕吐后的喉咙极度不适，眼前星星乱飞。他用力抓住站不稳的她，眼神流露出炽热的焦虑。
对，就是这个眼神。
脑袋闪过失而复得的记忆，似乎负荷太大而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没事。下车吧……”高球车已经回到了原点。
“喂喂喂，你这个样子下什么车？”他拉紧她的手不让她走。“先生，再绕几圈。放心！现在是在应酬客人，你妈不会怪你的！”
他的执著让她乖乖坐下。他的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而她也没有要反抗的感觉。静静地让他紧握着，心跳得好快好快。
山上的事情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吗？那焦虑的眼神，那温暖的手，都是他。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是不是还忘了哪块拼图？为什么总觉得不完整？
在高球场绕了半个小时，回到大厅时，晚宴已经正式开始了。爸爸正在台上说话，旁边伴着永远那么高贵端雅的妈妈。煜慈站在门边张望哥哥的踪影，却发现他站得好远。
这时，绍锋把她拉到之前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去。
“我要去哥哥那里！”她小声抗议。
“你爸在说话，除非你想吸引全场的目光。”
她扁着嘴乖乖屈服。
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屈服了？煜慈也搞不懂。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
“……延氏一向都是我们徐氏合作无间的商业伙伴，所以老延，这杯敬你！”父母向台前的一对夫妇举杯。延父爽朗地大笑，而延母看起来和煜慈的妈妈一样冷艳。
“最后，当然不能忘记和徐氏合作了十载的爱·蔷薇集团。我们和他旗下那扬名国际的婚纱品牌合办的蜜月旅行配套，年年都为双方带来非常可观的利润。H.Y.and team，但愿我们能携手迈向未来的二十载、三十载、五十载！”父母转向右边举杯。
煜慈顺着那方向望过去，有好几个男人同时向台上举杯，其中一人的侧脸很像皓哲。
“不会吧？”她想再看清楚些，无奈视线被太多人挡住，再加上距离挺远的。
一个那么热爱到处旅行的人，应该来自无忧无虑、完全没有负担的家吧？如果说是爱·蔷薇这么一个享有盛名的集团继承人，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游山玩水不是吗？继承人的压力不会让一个人活得那么自由自在、那么无后顾之忧的。再说，有多少个大集团的少爷会像皓哲那样随和、对任何人都亲切得那么真？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绍锋不动声色地假装研究杯中的红酒，眼角却在注意沉思中的煜慈，心里似乎在暗暗祈祷什么。
父亲的谢词说完了，乐团重新奏起曲子。再抬头看时，那长得像皓哲的男生已经不知所踪。有人开始在大厅中央跳起交际舞，煜慈可不想被陌生人邀舞，于是赶紧寻找哥哥。
“你哥才没空理你呢。”绍锋吐出一句。这时的煜威正跟着父母四处去与客人打交道。
“那你怎么那么有空？”煜慈不甘地反问同为继承人的绍锋。
“我……”他的话突然被一位女生打断。
“锋！终于找到你了！连Aunty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呢……那天见面后怎么就没再联络了？”眼前的千金女身穿深V蕾丝小礼服，乳沟一览无遗。
“我很忙。”他本想敷衍了之，却看见不远处的妈妈正盯着他。
“现在就不忙啊！来陪我跳支舞嘛……酒杯放下啦！”说完，她挽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大厅中央。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煜慈一眼。
“走啊你！免得在这里一直酸我。”煜慈咕哝，却发现酸的好像是自己。她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脚踝又开始痛了，这回连脚趾也加入行列。女人穿高跟鞋呀，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知。她蹲下来揉揉脚踝。
“你没事吧？”
煜慈抬头一看，惊讶极了。
“皓哲？刚才那人真的是你？”
“你脚疼吗？上次的伤还没好？”他问，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哦，其实好了，但偶尔站太久还是会痛。”
“那就别站那么久啊。”他把她牵起来，扶着她走到庭院去，在几步路的地方有张石椅。海风从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快坐下，高跟鞋不要穿太久啊。”说着，他蹲下来轻轻帮她脱下脚下的细跟高跟鞋。
“今天很忙吧？客人那么多。”他坐到她身边。“我来的时候一直找不到你，只看见你的万人迷哥哥。”
“你什么时候到？”
“大概8点吧。那时候的天色都快全黑了。”
煜慈仔细地回想那时的自己在哪里。
想起来了。
那时延绍锋不是执意要她亲自带他去走走吗？现在想起来开始觉得事有蹊跷。他真的有阴谋！他是故意错开皓哲和她的吧？连后来在高球场上拉着她不让她走大概也不只是担心她那么单纯。莫明其妙地在高球场绕了那么多圈，他根本是想拖延时间吧？连这种手段也耍得出，这只狐狸……真是越想越生气！
“你没事吧？”皓哲问。
“啊？没事没事。”煜慈打打脸颊。
“那天你冒雨跑出校园后，我就好多天没见到你了。不是生病了吧？现在还会头痛吗？”
头痛刚刚才发作，但想起那天两个好朋友在校园争执的画面，她真的不想再火上加油。于是，她摇摇头。
“别再躺进医院了。”他怜惜地说。“那天我该跟队长说换人的。听到分组结果我就知道会出事。”
他对绍锋的误会还是没解开，这让煜慈愈感内疚。
“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跌倒撞到头的。对不起，搞到你们两个这样我真的很抱歉。”
皓哲摇摇头。
“绍锋是真的对你太过分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看着他欺负你，我不要你再因为他而受委屈。”
“不关他的事，真的不是他的错啦。”煜慈竟然急着为他解释。
皓哲愣了一下。
“煜慈，这不像你。”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煜慈，似乎能从她的眼里看进心里。煜慈慌忙躲避他的凝望，深怕他会从她的心底看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实。
“呃，那个……”她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了，原来你家经营的就是鼎鼎大名的爱·蔷薇集团，而且还跟我家有那么密切的商业来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皓哲听她这么说，不禁失笑。
“什么泰山？我只是小山一座。”
“你不是继承人吗？太谦虚了吧。”
“我上有两名哥哥，已经跟着我爸打天下好几年了。他们两个都野心勃勃的，继承人肯定是他们中的一个。那很好，我倒自在。”他把手一摊。“不喜欢为名利争破头。我可以继续遨游四海，继续当我的自由人。只要每到一个地方就把当地的资料打成报告传给它们就可以了。”
“当地的资料？”
“哦，忘了告诉你，我帮忙开拓爱·蔷薇婚纱市场。我需要分析当地的文化和经济。”
“难怪爱·蔷薇能扬名国际！”煜慈如梦初醒，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皓哲笑笑不语。
“真羡慕你，生活过得那么自在快乐，工作之余也能兼顾最爱的旅行。”
“不，应该说，旅行之余也能兼顾工作。旅行才是主要的！哈哈！”谈起旅行，皓哲总是眉飞色舞。
“那你的家人还真是幸福呢，常常都能听你说旅行的趣事！像我哥就会跟我说他在中、港、台工作的点点滴滴，只是他很忙，不能跟我聊太久。”煜慈嘟着嘴说。
原本笑容满面的皓哲忽然神色黯然。
“家里没有人愿意听我说。大哥二哥的时间太宝贵了，报告书就是一切，其他的全是废话。去年送给他们的纪念品还包得好好地堆在储藏室里。”
煜慈愣住。
“我爸他很想听，但他太忙了。每次跟他聊不到几句，他就要去开会，不然就是要赶飞机。”他的语气尽是无奈。
“伯母呢？她也经常跟着伯父四处奔波吧？”原来皓哲跟她同病相怜，全家都是大忙人。
“她去世了。”皓哲低下头说。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煜慈的心恨恨地揪了一下。
“对不起……”
“没关系，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她是家里唯一会坐下来和我谈到天亮的人。她生病去世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可以分享故事的人。直到……”他望着煜慈顿了顿，“直到你的出现。”
煜慈整个人僵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啊？不会吧。怎么可能……”她别过头，假装整理礼服。“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听你说故事吧……”
皓哲摇摇头。
“她们没几个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大多数只想借这个话题跟我谈上几句话，根本不在意内容。旅途的回忆对我来说很珍贵，不是这样随便糟蹋的。妈去世后，我就决定不再随意跟人提起旅途的事。我以为，永远都找不到像她那样的聆听者。”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不会忘记在瓜雪的那一夜，那双很真、很纯的眼神。那双让我无可自拔地一直说下去的眼神。这种感觉我真的找了很久。”
皓哲抬起头仰望天空。
“曾经怨妈妈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我，却发现原来，妈并没有离开，她派了个天使到我的身边。”他转而凝视她，双眼在灯光下闪烁。
“煜慈，”他轻轻握起她的手，“如果我说，要你当我的天使，你会同意吗？”
看着皓哲认真的神情，煜慈开始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同一个晚上先后被两个形影不离的死党握着手，人家在背后说的闲话又像鬼魅般在耳边萦绕。
“哇噻，真大牌耶！让两个柔道帅哥从死党变情敌……”
煜慈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当她发现从皓哲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只让她想起另一个人时，更是让她感到罪恶。
就在她良心过意不去想把手抽出来时，不远处的一幕让她退缩了。
从敞开的侧门望进舞厅，那穿着深V蕾丝小礼服的千金把全身都压在绍锋的身上，左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右手紧紧抅住他的脖子。绍锋也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双手在她的发丝间游移，双眼牢牢把她锁住。两个人就像是一对在跳舞的连体婴。突然，那千金把脸向前一凑，两人随即转进一个煜慈看不见的角落。
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样。
酸。
痛。
原来，那山上的回忆、那温暖的手、那焦虑的眼神，这些拼凑起来的记忆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它们能代表什么？全都像泡沫，脆弱得被眼前的这一幕轻轻一触……
破了。
灭了。
根本是自己想太多。只知道此刻从手心传来的温度才是实实在在的、唯一的慰籍。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对不起，我知道突然这样问一定会吓到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后悔，因为我不想错过你。”
皓哲诚恳的眼神敲醒她的理智。
徐煜慈！怎么能利用人家的感情来安慰自己？
理性还是让她决定把手抽出来。
“皓哲……对不起。我……”
“先不要拒绝好吗？”皓哲情急下抓紧她的手，像在哀求。“下个周末的耶诞派对，你再给我答案好不好？”
煜慈不忍心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皓哲放心地笑了。
“天凉了，我们进去吧。”皓哲说。
“不要！”不敢想象进了大厅还会看见什么画面。那些让煜慈发现自己有多愚昧、多天真的画面。
“我……今天很累，想先回房休息。”
“也对，累了就别撑。刚刚痊愈，别又病倒了。我陪你走吧。”
煜慈任由他领着自己走。整个人空空的，像灵魂出窍。经过其中一个侧门时，左手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拉住。
“徐煜慈，宴会还没结束，你这么早就想溜啦？”
看见延绍锋，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锋，你放过她好不好？她今天真的累了。”皓哲拨开绍锋的手，牵起煜慈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绍锋轻佻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