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9日星期日

《晴星海》——第六章(4)


快凌晨三点了。大概是不习惯吃夜宵,煜慈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脑里不自觉地想起延绍锋反常的举动。前阵子不是听说他被延妈妈安排联谊吗?肯定和那有关系。可是哪有男生联谊联得满怀心事的?开心都来不及吧?美眉一个换一个,走马灯似的。

真猜不透。

房里好像有点闷,煜慈悄悄翻身下床,打算到屋外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踏出房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凉风。桥上仍有好几个夜猫子在闲聊,但灯光太微弱,看不清楚是谁。

天上的星星还是那么多,人马座那三颗并列的星星已经移位了,连那颗最亮的星星也已经移向东边的天空。煜慈边走边抬头望,根本没看到前面站了个人就直接撞上去。

“哎哟……对不起!”煜慈赶紧道歉,却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延绍锋。他似乎也相当吃惊。

“你怎么还没睡?!”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管我!”两人又一起说。

有时候默契太好并非好事。煜慈气得鼓起腮帮子瞪着他,而他则已经迅速恢复一贯的轻佻不屑。

“徐煜慈,你怎么那么爱学我说话?”

“鬼在学你说话哦!”

“你为什么说你自己是鬼?”他很认真地问。

“你……!你三更半夜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你还不是一样?”

煜慈顿时语塞。如果四周没人,她一定掐死他,然后毁尸灭迹!

“嘿,绍锋,原来你在这里!还以为你跑去哪了。”皓哲向他们走来。“咦,煜慈,你也在这?你们两个……”他指着他们,“没事吧?”

绍锋打了个呵欠。

“突然间好睏哦!皓哲,你就陪陪她吧!可怜的,哥哥不在身边就睡不着了。我先回房咯!”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煜慈气得快窒息。皓哲瞧她那模样,忍不住笑了。

“看来弄你生气真的很简单,绍锋说得没错!”

“他真的这么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朋友?”

“其实他平时都不会这样对我们呢!我是说真的。”他看煜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除了有时候很好强、很爱面子外,他人挺好的。”

他人挺好的?!煜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对大家都很不错,就只有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的态度跟对其他人的态度差那么远,有时候他的酸言酸语连我们几个都觉得有点过分。”

“是很过分!”

“冷静冷静……”他笑。“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那时他只是模糊带过,说什么……弄你生气很简单,没说几句你就生气了。文不对题。典型的天蝎座啊!爱耍神秘。凡是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休想得到半点消息。”

这点煜慈知道。回想起那天跟延绍锋在咖啡厅外的对话,一问到他前几天在干什么,他马上转话题。

“那……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怪怪的?”煜慈企图从皓哲这里偷线索。

“你也注意到了?”

“因为……很明显嘛。”她没来由地心虚。

“他最近的确变得很神秘,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从国外回来后,他就整个人变了样。”

“国外?”煜慈突然想起沙丁鱼的话。“自助旅行吗?”

“对呀,趁上一次的学校假期去了一趟希腊。”他说。

“怎么好像没听沙丁鱼说起这个旅行呢……”煜慈努力回想。

“这不是社团举办的。”他微笑。“我参加自助旅行社只为了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换资讯,然后一个人去外面看看世界。”

“一个人?”

“嗯,一个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人可以很自由地到处走,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几时去就几时去。无拘无束。”

“你的家人不会反对吗?”煜慈知道,‘一个人旅行’这组词是不可能出现在她的人生字典中。

“不会呀!我爸说趁年轻就应该到处走走,开拓视野,而且他还说认识各国文化对生意冲出海外很有帮助。”他又笑了。

“那……希腊好玩吗?” 煜慈对他愈感好奇,已经忘了要偷线索这回事。

“希腊很漂亮!整个国家都是鲜明的蓝跟白。蓝蓝的天空,蓝蓝的爱情海;白白的住家,白白的教堂。那里的教堂跟我们这里的回教堂很像,都有个圆圆的顶。不同的是,蓝蓝的圆顶上竖立着白白的十字架。你听过米科诺斯岛吗?”

煜慈像个孩子般摇了摇头。

“爱情海有成百上千的小岛,米科诺斯岛就是其中一个最闻名的岛屿。那里有上百间的教堂,每隔四、五间住家就有一座教堂。听当地的居民说,每当有户人家的丈夫、儿子平安地航海回家后,那户人家就会建一座教堂以感谢主的恩情。所以啊,才会有那么多的教堂……”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让煜慈听得非常入神。皓哲懂的东西真的很多,从希腊的风土民情到古老神话,煜慈由衷地佩服。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关在鸟笼里的小鸟,在听着笼外的小鸟诉说它的探险记。

 “希腊啊,那神秘迷人的国度,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它。”他闭上眼睛说。

“在我要回马的前一天,心里很舍不得离开。漫步在爱琴海的沙滩上,真希望可以永远留下来。后来,我在沙滩旁的一个摊位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戒指。”他从衬衫内掏出一条项链,链上串着一枚戒指,看起来并不怎么样。

“这上面刻着一段希腊古文,还有两颗紧紧依偎的心型洞口。我把它取名为‘心心相吸’。”

“惺惺相惜?”

“对,就是取它的谐音。惺惺相惜,心心相吸。心灵的心,吸引的吸。你看!”他仔细一拔,那枚戒指就划一为二,那段古文和那两颗心都分成两半。但当他慢慢将它们靠拢时,它们又迫不及待地合在一起。心心相吸。

“如果哪一天你发现这戒指少了一半,那表示我已经找到了我想守护的女孩。那时候我要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重游希腊。”他把戒指握在手中,笑得很幸福。

那一刹那,煜慈有点希望自己就是那一个女孩。

这时,简讯铃声响起把她打醒。

[小慈,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睡不着吧?好逊哦!小心黑眼圈被管家发现哦!不然下次就没得溜出来玩了!哈哈……不跟你闹了,我要开工啦!]

手机荧幕显示时间为05:02am。原来她跟皓哲聊了那么久。

“看来你跟你哥的感情真的很好哦!”皓哲凑了前来。

“哈哈,对呀!我们从小感情就很好,无所不谈。但在哥哥当上艺人后,就很少时间和我聊了。”她扁嘴。

“所以你今晚是真的因为想念哥哥而睡不着咯?”皓哲笑问。

“不是啦!”

远处传来阵阵鸡啼声,快破晓了。

“不过,除了我哥外,你是第一个和我聊那么久的男生。”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啊!哈哈……”

皓哲很爱笑,而那笑容又是那么地真诚迷人。他和绍锋帮根本格格不入。经过这一次的相处,煜慈对他的好感增加了几倍。

《晴星海》——第六章(3)


天色渐渐晚了。

“怎么才那么少人啊?真不守时!害我们在这里喂蚊子!”沙丁鱼抱怨。集合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小码头内才区区几个人。

“哈哈,五十步骂百步。”

“煜慈你找死啊?”沙丁鱼作状要打她。

“开玩笑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刚刚那位男生的?你又不是念商管……”

“你说皓哲?哦,他跟我都是自助旅行社的社员。他这个人超爱背包旅行的,常常一个人到国外去四处走,我看这地球的每个角落都快被他走完了。”

怪不得他看起来见识很广,原来快走遍地球了!煜慈打从心底羡慕他的自由。

“而且啊,他柔道底子很好,和绍锋在柔道社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哦!这两个家境好,人又长得帅,真是太完美了!”沙丁鱼一副陶醉的样子。

“喂喂喂,你皓哲归皓哲,怎么把延绍锋也扯进来一起赞了?”

“唉,煜慈!不是我要说你啊,但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小时候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嘛!我怎么看,都不觉得绍锋有你说的那样糟啊!是你把人家局限在一个框框内,根本不想去了解他吧!”

“什么啦!说成这样,好像你很了解他……别说这个了。”煜慈懒得跟花痴辩论。“怎样,最近又在追哪个明星?还爱R.A.I.NWAVES吗?”

“吼,说到他们,你很会瞒耶你!原来我曾经是你嫂嫂哦?”

“曾经?”

“呵呵……因为我最近改哈韩啦!这次我真的会专一的!”她举起右手,一脸认真发誓。

煜慈认得好辛苦才没笑出来。

“好了,各位!人也差不多齐了!”队长站在码头前点算人数。“大家上船吧!”

码头旁停放着好几艘舢板。在河水的波动下,舢板晃呀晃的,似乎随时会翻覆。

“煜慈啊,这些船好像……不很安全咧……”

“对呀……怕怕的……”

两个人边说边打量眼前的舢板,每一有人跳进去,它就左右摇摆得更厉害。要是哥哥在身边的话,煜慈就可以很放心,因为哥哥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咦,你们两个怎么还没上船?”皓哲不知从哪冒出来。

“皓哲?你怎么一个人?”沙丁鱼问。

“哦,他们那里没位子了,现在看来只剩这一艘。我们快上船吧!”语毕,他很轻松地从桥上跃下舢板,在转过身对她们说:

“下来吧!别怕!”他伸出手。

煜慈突然有种很熟悉的安全感。

“小慈,上来吧!别怕,我会拉你!”哥哥伸出手。

那是哥哥第一次教她爬上屋顶看海的时候。

“煜慈?快下来呀!”皓哲向她招了招手。

“啊?哦。”她也把手伸过去。第一次让哥哥们以外的男生牵着手,竟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摩哆开动了,舢板开始向前行驶。冷风迎面而来,四周黑漆漆的。偶尔身旁的水面还会飘过不明的黑色物体,该不会是鳄鱼吧?煜慈心想。

今天是初一,看不见月亮,但星星超多的!最亮的那颗星星依然最受瞩目。

“哥,今晚瓜雪的夜空很美哦!你也一定会很喜欢!”煜慈对着那颗星星碎碎念。

左前方的天边闪了闪,像是闪电。要下雨了?舢板持续向那方向前进,会闪的天空越来越广。渐渐的,舢板放慢速度,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是闪电,是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船上的大家由于事先被船长告知不可大声喧哗,见到这大自然奇观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低沉的惊叹声。

“好美啊!”煜慈轻叹。这奇景哥哥一定没看过!

萤火虫在红树林里闪呀闪的,竟和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相映成趣,构成一幅迷人的风景画。这幅画对难得自由的煜慈来说,简直是种奢侈的享受。她睁大双眼看着这些小生命,想把这一切牢牢地锁进脑海里。

一些萤火虫似乎不怎么怕人,有两只还飞到煜慈的眼前。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却不小心碰到坐在旁边的皓哲。

“放心啦,它不会咬你的。”皓哲在她耳边轻声说。煜慈颤了颤,脸颊突然烫烫的。

这时,后面那艘舢板也靠过来了。里头的人同样发出了惊叹声,兴奋地对着萤火虫指指点点,除了坐在最外边的一个人。他根本没在观赏萤火虫,而是望向煜慈的方向。正当煜慈纳闷到底是谁这么不懂得珍惜大自然之美时,他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狼狈地把脸别到另一边去。

“这人真奇怪……”煜慈咕哝。

“什么东西那么奇怪啊?”皓哲问。他竟然听得见。

“哦……没什么啦!我只是奇怪……奇怪为什么这条河有那么多萤火虫啦!”她瞎扯。

“哈……所以它才被称为‘荧光河’啊!”他笑着说。

接下来,他们连续参观了好几个萤火虫的家园。这些大自然的小天使真的很漂亮,只可惜船长说它们正在迅速地减少中。煜慈默默地祈祷,希望小天使们能永远快乐地活在他们的小宇宙。



下了船,煜慈和沙丁鱼随大队去吃夜宵。在步行途中,大家都聊得好开心。煜慈抬头仰望星空,呼吸着新鲜寒冷的夜风,心情很轻松自在。

这时,脑子里突然闪出一道问题:

“今天怎么如此风平浪静?徐煜慈,你现在是跟延绍锋同团出游耶!”

对哦!他今天怎么都没来找碴?煜慈不禁纳闷,眼睛开始四处寻找延绍锋。

‘绍锋帮’就在前面不远处,里头的男生正大声喧哗,有两个还拖着女朋友。皓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归队”了,微笑着跟在后面。他话不多,只是静静地在聆听死党们的谈话。难怪之前都没怎么留意到他!在这样的朋友堆中,以他这么静的性格,若没仔细注意的话还真难发现他的存在。

目光一移,延绍锋就站在皓哲的身旁。他怎么会走在后头?而且还边走边望着地面,静得不像话。这时,他突然抬头望过来。煜慈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望,慌忙假装看东看西。

徐煜慈,你干嘛多事望着人家?

“谁叫他奇怪嘛……”煜慈自个儿吐了吐舌头。

2012年4月22日星期日

《晴星海》——第六章(2)

学院即将举办瓜拉雪兰莪三日游,当中的活动包括观赏萤火虫和野外露营。煜慈早想过要找机会逃离那座豪华监狱,现在时机成熟,她警告保镖千万别跟踪她,因为这是学校的活动所以没有任何危险的理由。

原本煜慈对这次的出游是非常期待的,但她兴奋的心情在上巴士时完全不见了。

因为延绍锋也来了。

看着他和死党上了第一辆巴士,煜慈立刻把行李搬到第二辆巴士。

“真是的!他没事坐什么巴士?干嘛不直接开跑车过去?”煜慈咕哝。



一抵达目的地,煜慈马上被美景吸引了。这个度假村很有马来村庄的风味,四周都是修长的椰树,十几间高脚屋建在浅浅的人造湖上,湖里还有好多色彩斑斓的鱼。走在木板桥上到各自的房间时,这些鱼还会浮上水面好奇地瞪着他们。

进了房间换好衣服后,煜慈往窗外探了探脑袋。隔壁高脚屋内的是两名女生。

还好不是延绍锋。

“沙丁鱼啊,我出去等你好吗?”

OK!很快就来!”

“最快也要半个钟吧?”煜慈亏她。

沙丁鱼和煜慈因为念不同科系,平常在学院很少会碰面。这次难得大家能一起出游。

夕阳西下,这里的黄昏真美。彩霞低低地挂在天边,椰树在微风中摇曳,余晖从叶缝中洒到湖面上,闪闪生辉。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升起来了!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干嘛呢?煜慈掏出手机,却一个不小心,手机滑出手心掉到木板桥上,眼看快要滚到湖里了。

这时,有个人伸出脚挡住了手机。

“呼,好险!谢谢!”煜慈赶紧拾起手机抬头一看,眼前这位男生很面善。

“不用客气,举脚之劳!哈……”那带着无框眼镜的男生笑说。

“你……是我的同班同学?”煜慈猜。

“啊?你不认得我?我是绍锋的好朋友,以前大家一起学柔道,现在跟他一样是商管系的学生。”

吼,难怪面善!原来是延绍锋那群死党中的其中一位!哼,他那一群人恐怕没一个好东西。

煜慈正想掉头走,却突然摸到手机吊饰断了一截。她“啊”了一声,那可是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怎么了?坏了?”那男生走上前,指着手机问。

“不是,是吊饰断了。”煜慈心痛死了,四处寻找失踪的另一截。

“是这个吗?”那男生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片。煜慈一看拼命点头,如释重负地笑了。

“给我看看,也许我能帮你修好。”那男生接过手机,很仔细地研究那两截吊饰。

除了哥哥外,这么细心的男生煜慈还是第一次见。左看右看,这男生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糟嘛……怎么看都跟延绍锋扯不上关系。难道‘绍锋帮’基因变种了?

“接回去了!不过可能是刚才跌碎了一角,所以有个缺口。这……就帮不上忙了,真抱歉!”

“啊,干吗道歉?又不是你的错。”煜慈接过手机,“算了吧,比刚刚好多了。谢咯!”

这时,沙丁鱼来了。

“咦,皓哲,你也在这里?你们……认识?”

“哦,算是刚刚认识吧!”皓哲笑说。

“得赶过去集合了,要不然就来不及去看萤火虫咯!一起吗?”沙丁鱼问。

“不了,我在等绍锋。”

“吼,那个大少爷!怎么比女生还慢!真是的……”煜慈说。

“哈,你们两个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总是有你没我的!我从中学看到现在!”皓哲说。

“如果你小学跟我同校的话,你一定会从小学看到现在!”煜慈没好气地说。

《晴星海》——第六章(1)

煜慈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回到马来西亚时,学院都已经开课几天了。很庆幸的,同学们对于“RickWAVES宪威是首富千金的堂哥”的消息都冷静了下来。

上了两天的课,煜慈都没碰到延绍锋。就算故意走到商管大楼前或停车场都没见到他。怪了,竟然人间蒸发?

这天,煜慈又故意从商管大楼前经过。

“听说我们系的那个柔道帅哥生病了耶,所以他前几天都没来上课。”一位女生从楼梯上走下来。

商管系的柔道帅哥?延绍锋?

“才不是!我知道内幕消息!他前几天被他妈频密地安排去联谊,所以才没来!”另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地说。

去联谊?哈!这家伙急着娶老婆啊?哼,像他这种人要交到女朋友还真是难!外貌是可以啦,但态度之差早就把人家吓跑了!难怪让延妈妈担心啦……

放学时,煜慈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每个礼拜五延绍锋都会经过学院外面的天桥到对面的闹市去。嘿,何不去等等看他会不会出现?说不定能逮到机会亏他一番!

站在天桥附近的一间咖啡厅外,煜慈仔细注意着来往的人群和天桥上的行人。

这时,心底竟响出一道吓人的问题。

“徐煜慈,怎么那么渴望见到他?”

更恐怖的是,她的脑海又浮现哥哥诡异的笑脸,像在讥笑她。

什么嘛!我只是逮到机会想亏他嘛!煜慈急着自辩。

视线继续顽固地回到人群中。天桥上有好多人,大部分都是结伴去逛街的女生。怎么延绍锋还没出现?难道他今天也没来上课?

“在找我吗?”背后忽然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煜慈转头一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

延绍锋看起来有点憔悴。

“找我干嘛?”他还是不改那种欠扁的本色。

“谁在找你啊?真是的!”说完,她准备溜之大吉,却被他挡住。

“那你在这干嘛?”

“那你前几天又在干嘛?”她挑了挑眉毛。

“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反问。

他怔了怔。

“你……陪我喝杯下午茶。”他没等她同意,就擅自把她拉进咖啡厅。她竟然也乖乖就范。



坐在落地玻璃窗前,两个人都罕见地默默无言。煜慈边喝着冰冷的橙汁,边看着窗外,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延绍锋。他今天好奇怪。

“有心事吗?”绍锋搅着他的咖啡问。

“哪有?”煜慈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其实她的确觉得心里闷闷的,只是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是吗?以前和你吵架后你都会喝冷饮。为什么要喝冷饮?”

“喝了心情会爽快些嘛!”她微笑,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回答了他的题中题,立即收起笑容。“欸,你很多管闲事咧!”她咕噜咕噜把橙汁喝完,拎起背包便马上开溜。

奇怪了!他怎么会注意到她喝冷饮的习惯?

哥哥那该死的笑脸又浮现了。

2012年4月16日星期一

《晴星海》——第五章(9)

WAVES发第二张专辑了。煜慈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他们在台北举行的新闻发布会。

现场堆满了花篮,摄影镜头还特地停在其中一个花篮的卡片上。原来是晓彤送给宪威的“爱的鼓励”,难怪特别引人注目了!

“发布会中,加插了一段温馨的小插曲,创作才子Rick以及R.A.I.NAce同时以神秘嘉宾的身份上台献花,让WAVES又惊又喜!原来,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哦!”主持人说。

镜头回到发布会现场,当宪威看见Ace时,他显得很惊讶。接过他手中的花后,Ace在他耳旁说了一些话,两人随即来个一抱泯恩仇。

煜慈在电视机这头也笑了。两个兄长终于和好了,他们刚刚是在说雪倩的事吗?

“男人送花给男人感觉怪怪的!”Rick受访时说,站在身旁的Ace笑着猛点头。

“那其实Ace你今天是不是代表R.A.I.N来这里做实地考察的呢?”台北的记者问。

“哈哈!不是啦!我今天是以个人名义出席这个发布会来给他打气的啦!”

“对啊!”Rick帮他接话,“其实我、Ace和宪威都是亲堂兄弟,小时候还住同一屋檐下的!”

糟了。力哥哥怎么那么多嘴?

那天,关于Ace就是她哥哥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校园已经闹得鸡犬不宁。现在大家知道原来她还有另两位明星兄长,明天的校园还会宁静吗?她暗叫不妙。



第二天,煜慈故意一大早抵达学校,然后快步走到音乐系大楼溜进讲堂,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那时天才微亮,讲堂内就只有她一个人。

上课时,情况还受到控制。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发现了她,对着她指指点点。下课时就惨了……她刻意留在班上想让大家先离开,岂料,大部分的女生都留了下来。

“嘻……不好意思,我们想问一下,如果说Ace是你哥,那Rick和徐宪威就都是你的堂哥咯?”第一群女生涌上来。

煜慈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

Oh Yeah!我们是Rick的忠实fans啦!你能不能帮我们跟他拿签名?”

“对啊对啊!也帮帮我们嘛!”另一群女生涌前来。

煜慈见情况不对,赶紧背起背包准备逃。

“我们是WAVESfans!”又一群女生挤前来。“你能不能……”

“对不起,他们都不在马来西亚,我想我帮不到你们呢。不好意思,我先走了。”煜慈准备跳下阶梯。这时,女生们把专辑、海报等都塞到她手里。

“不要紧!我们不急的!帮个忙嘛!”

“对不起,我怕弄坏了你们的东西,还是先等他们回马后才说吧!好不好?借过一下。”她勉强挤出一条路,跑出讲堂。

才刚逃出音乐系大楼,其他系的女同学甚至一些男同学都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首富千金!Rick和徐宪威真的是你的堂哥吗?”

“帮我跟WAVES拿签名!”

Rick的歌很好听,跟他说我xxx很欣赏他的才华!”一名男生说。

“哦,好!谢谢!谢谢!请让路!”

“你有没有他们小时候的照片?Ace小时候一定超可爱!”

“哦,不知道有没有,得找找看,先让我回家!”说完,她拔腿就跑。

“徐同学!等一下!这些海报你拿去呀!”有几个女生追着煜慈不放,吓得她没命地逃,情况真是狼狈。

好不容易逃出了校门,她们也没追上来了。煜慈跑得满头大汗,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时,她猛地想起司机叔叔今天告假回乡了!上课前又忘了告诉代班司机她下课的时间,最惨的是手机竟然选在这个时候没电……

天气真的很热,煜慈又累又渴的。不管了,反正家就在附近,跑回去吧!

还没跑几步,背后传来几声急促的车笛声,煜慈下意识地闪到一边去。一辆黑色保时捷嚣张地从身旁驶过,煜慈这才看见路旁的一滩污水……

水花溅起。历史重演。

“延!绍!锋!!!”他真是惹错时候了!煜慈抓起地上的石头使劲扔过去,却没扔中。

这时,手机简讯响起。

[下次先练准了才扔好吗?]

煜慈瞪着延绍锋的简讯,气得猛捶胸口。

真是够了!这种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反正快放假了,离开吧!

[哥,再过三天就放假了,你让我飞去台湾陪你吧!我不想待在这里。明天我就过去。] 她寄了一则简讯给哥哥。

[那好吧,过来陪我录音,顺便替我补习。]



在台北的日子还真开心,煜慈又可以过着天天和哥哥粘在一起的日子。有时候哥哥的助理会带她到台北市逛逛,或者直接闯到WAVES的宿舍去找宪哥哥,又或者去打扰力哥哥,顿时令她找回儿时的乐趣。

但开心归开心,她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两个礼拜才刚过,她竟然开始有点无聊,甚至有点空虚。

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全顺着她的意,没人会惹她生气。

是因为没人斗气才会无聊??

天啊!怎么会这样?逃来台湾的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想摆脱延绍锋吗?怎么会想起他?!Leave me alone

每次一想到这里,煜慈就会拼命地晃头,脑海却很不合作地浮现那天哥哥幸灾乐祸的笑脸:“你和他好像永远牵着一条线,怎么也分不开!”

2012年4月7日星期六

《晴星海》——第五章(8)

第二天一早起来,哥哥已经出门了。他一定一夜没睡。

晚上打开电视,荧幕下方写着“Ace夜会女生被拍”的新闻标题。看着哥哥强颜欢笑,对着镜头解释昨夜其实是和几个兄弟一起去见朋友要大家别想太多时,煜慈突然感到好心疼。他掩饰得很好,谁会想到他内心其实正痛得快把他撕裂。

当晚,煜威一回到家倒头就睡了。第二天清晨起床后,他不经意地望向电脑,荧幕上显示他有一封新邮件。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按下“ENTER”。

心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揪了一下。看着那熟悉的邮址,他心里百味杂陈。



[不知道宪威有没有告诉你什么,但我想我该亲自向你坦白一切。

曾经跟你说过,我在一间杂志社打工。你可能没怀疑过什么,但我的工作其实是狗仔队记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当初我只是想赚点生活费,看到报章上刊登的记者征聘启示,我就不疑有他地去应征。真正把工作接下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记者,而公司给我的第一个跟踪目标竟然是你。

那是我和你第一次在颁奖礼见面后的事。接到公司的命令,我当时想,就当作是跟踪一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吧。一次,你到学院去领成绩,我见你车上载了个女生,就想跟拍,可是被你发现了。你那时突然往一个小巷急速转弯,就轻易把我甩脱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生就是你的宝贝妹妹。

对不起,其实那天被派去台湾参加R.A.I.N影迷聚餐会的988幸运儿只有一个,我是公司安排过去的。因为我做不出什么成绩,公司只好出此下策,要我把邮址给你。对不起……但请相信我,那张卡片真的是我用心画的!

对不起……一开始我的确跟着上司的话利用你的邮件内容来暴料只是渐渐的,我越来越良心不安。见你毫无防范地告诉我你的心事,我更是内疚。后来,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和你分享身边的事,也会被你的喜怒哀乐牵动我一整天的心情,这才察觉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

当我看到“小女人”这字眼时,心情糟透了,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吃醋。盲目地跟着同事到你家附近的篮球场守株待兔,看你和她玩得那么开心,我狠下心肠拍下照片。这次真的把你伤得很重。对不起……那篇报道也是我写的,你事后竟还第一时间要我不要误会,顿时令我后悔得大哭,当下告诉自己,这份工作我不要干了。我不想再欺骗你。

我会永远怀念你说想见我的那一刻。但我清楚明白以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我没有资格对那句话怀着任何情感。见面吧!坦白告诉你一切,然后离开。没想到你竟然带了那么多人来,我一见到宪威,马上乱了阵脚。他怀疑过我的真实身份,因为曾经在出差中差点被他逮到。

原本我不想你误会我和他的关系,所以只说是他的学妹。可我又觉得不该再向你撒谎,才又把事实吐了出来。时间点一错,什么都错了。对不起,害你们两个那么尴尬,我真的很抱歉。

你现在应该很后悔当晚那么拼命地护着我了吧?见你为了我那么心急,我更是无法把真相告诉你。毫无头绪的,最后我选择逃。

第二天我就辞了职。现在打算听爸的话,重拾书包到美国游学,沉淀心情。对不起,给你带来太多的伤害,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望你原谅。放心吧,这是我的最后一封信,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明早天一亮,我就会离开你的世界,谢谢你一直以来那么真心地对我,我会铭记于心。

对不起,不再见。祝你幸福。                                                                   

       雪倩]



煜威呆望着荧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时间栏上注明着昨天的日期,这表示雪倩今早就会离开。他的心里突然陷入一片挣扎。

这是第一次让他怦然心动的女生,却也是伤他最深的人。她决定辞职离开,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但他真的能说放手就放手吗?脑海里浮现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她甜美的笑容、和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徐煜威,你爱她吗?

心底突然响起这句话。

他迅速换了件衣,戴了顶帽子,就冲了出去。



吉隆坡国际机场内……

煜威奔进大厅。大荧幕上显示要飞往美国的搭客该入闸了,是这趟班机吗?他二话不说,直奔安检口。

看见了。她正排着队准备进入离境厅。眼看就要到她了,急得煜威冲上前。

“雪倩!”

她应声回头。一看是煜威,她像只受惊吓的小猫,惶恐不安。

“你……怎么来了?”

“我爱你。”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雪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我……”

“不怪你。别走好吗?”他低声哀求。

周遭开始有人在注意他们了。雪倩企图推开煜威,他却把她抱得更紧。

“你怎么可以不怪我?我连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她哽咽。“我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所以一定要走。”

“那你要去多久?我等你。”

“别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离开多久。”

“管你要离开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会等。”他执著地说。

这时,广播器传来了Last Call

“我要走了。”她挣脱他的怀抱,望了望四周。“你也快走吧,被拍到就惨了。”

“无所谓,被拍到的话,我就一个人扛下来。你去了美国,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她躲开他炽热的眼神,提起行李,离开他到地球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