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0日星期六

老伯•爸爸•等

今天下班得特别早,列车内少了平常拥挤的下班人潮,冷气变得更冷了。偏偏自己又不小心把外套留在公司,根本是雪上加霜

“你很冷啊?”坐在隔壁的一位老伯指着我一手臂的鸡皮疙瘩问。

我难为情地点点头。

“如果不嫌弃的话,这块被子先借你用吧!”老伯从身旁的尼龙袋内取出一块小小百家被。

由于实在是太冷,我也顾不得他人的眼光,连忙接过被子披上。

“你们年轻人啊,一个人在外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叫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能放心呢?”老伯微微皱眉,那担心的模样让我想起当初离乡时,父亲在门口目送我离去的样子。

“老伯,你一个人吗?拿这么多东西要去哪里?”老伯提着大包小包的,而且似乎对怀里的环保袋特别的小心奕奕。

“我要去探望女儿!她刚生下孩子在家坐月,身体很虚弱,所以我特地熬了鸡汤给她。”老伯打开一个小口,里面有个保温汤格。“鸡汤很补的,她喝了一定会马上健康起来……”

“放心,一定会的。”我见老伯一脸担忧,赶紧安抚。“那……这个被子是要给你的外孙的吗?”我摸摸身上的百家被,手工虽然粗糙,但可以感觉出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满满的爱。

“对呀,我自己缝的!”老伯笑了。“女儿也好,孙子也好,两个都是我的宝贝!”老伯从胸前的口袋内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喏,这个就是我的女儿!她应该跟你年纪差不多。”

照片里的少妇挽着爸爸的手臂,笑得非常甜。她虽然挺着极大的孕肚,但四肢依然非常纤细,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她好瘦啊……”

“就是咯!她小时候胖嘟嘟很可爱的,长大出来工作后就变得越来越来瘦。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真的很大啊,常常听她说忙到没时间吃饭。我打电话给她,说没几句她就要挂了,说要赶工。唉,想和女儿聊天都这么难……”

老伯的这席话听得我很惭愧,因为我也很常加班,经常嗯哦两句就把爸爸的电话盖了。他的心情一定和老伯一样,很不好受。

外面的太阳西斜了,越来越多的下班族挤进车厢,老伯说他快到站了。我把百家被还给老伯,他再三叮咛我下次一定要记得带外套,随即提起尼龙袋与爱心鸡汤,没入列车外的人群中。

看着老伯的背影,我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拨电话给爸爸了。记得最后一次通话,爸爸又问我为什么换工作、新老板怎么样,我还抱怨爸爸的记性怎么那么差,都问过多少次了。

滑开手机查看,未接来电有好几通,都是爸爸。是不是该回个电话呢?但列车里很吵。

还是等晚一点再说吧。

我点开网页想搜索家乡的机票,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么久没回家,突然回去一定会吓到爸爸。

还是等下个节庆再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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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我看到朋友群都在转发一则寻人启事。

“请大家帮帮忙,我的姨丈失踪了!他患有老人痴呆症,68岁,会经常向外人提起他的女儿与外孙,但表姐已经不幸在今年初难产离世。哪位好心人如果见到照片中的人,请紧急联络我!万分感谢!”

失踪的主角正是刚刚在列车上遇到的老伯。我难以置信地瞪着萤幕,脑海里浮现老伯叙述他女儿时认真的神情,原来她已经死了。

我仿佛又听见爸爸问我为什么换工作、新老板怎么样。每一次提问都像是第一次,而我只知道责怪爸爸记性不好,却从来没怀疑过爸爸为什么会不记得。

此时的我真心希望爸爸只是记性不好。

联络了老伯的家人后,我立即打了通电话回家。

岁月残酷,有些事真的不能等。否则等到的,我怕是遗憾。


2018年12月15日星期六

蚁窝

孩提时期的阿宗非常调皮。他家在乡下,放学后总是满山遍野地跑,玩到夕阳西下才肯回家。

乡下的小孩爱自创各式各样的娱乐节目,小动物自然是他们娱乐的牺牲品,而阿宗尤其偏好耍小蚂蚁。

他会跟着蚂蚁队伍来到蚁窝前,看它们规规矩矩列着队,一个接一个地进入那堆得小山丘似的蚁窝。这时,他把同伴唤来,几个人用树枝石头挖出个小沟渠圈绕着蚁窝,然后往沟里灌水。

小沟虽然非常小,但在蚂蚁的世界里绝对是条大河流,把外边的蚂蚁都隔绝在家园之外。一些蚂蚁不小心被冲到沟里,不停地挣扎求生;一些蚂蚁低头碰碰沟边,又碰碰后面的同伴,焦急得踱来踱去,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把阿宗和同伴们逗得哈哈大笑。

有时,阿宗和同伴们玩腻了这一招,他们干脆弄来几罐子的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蚁窝最顶端的“火山口”灌进去。蚁窝承受不住漫天洪水而瞬间坍塌,里头的蚂蚁惊慌失措逃出来,有好几只还边跑边回头望,仿佛正担心仍困在里头的家人。

阿宗和同伴们幸灾乐祸地拍掌大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造物主,在蚂蚁的世界里制造天灾祸害,非常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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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年过去了,阿宗已不是当年的小屁孩。他在大城市里做生意,而且生意非常成功,现在的他已经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为了让心爱的家人有更舒适的生活,阿宗买下山边的一座超级豪华公寓。这公寓后有靠山,前有小溪流水,风水极佳。他甚至豪爽地把公寓里所有的单位都送给亲朋戚友,让大家一起住进来,整栋公寓幸福欢乐。

这一晚,阿宗坐在沙发上等待太太把孩子从补习班接回来。外面雷雨交加,倾盆大雨已经连续下了很多天,今晚下得最凶。

太太与孩子迟迟都没回来,他心绪不宁,踱到窗边往外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公寓前的小溪不知何时已经涨成了巨大洪流,粗猛地冲刷着连接外边与公寓出入口的大桥。外围列着好多辆车子,大家都在等着第一辆车子驶过去,而那辆正是太太的休旅车!

“危险!别!别!”阿宗急得猛挥双手,不料太太把心一横油门一踏,车子“吱——!”一声往前冲。

说时迟那时快,桥面忽然断裂。整辆休旅车掉入洪流里,一下子就被湍急的洪水冲走。

“老婆——!”阿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着急想往门外冲,怎料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整栋公寓瞬间往前倾,碎片声四起,电流中断。

“土崩!大家快逃啊——!”楼下传来大嫂的惊呼,公寓内陷入恐慌。

阿宗挣扎着爬起来想往门口逃,但一片狼藉的客厅根本寸步难行。越来越倾斜的地面甚至让所有的家具都着了魔似地向他压过来,把他逼向破开的窗户。

他绝望地看着三十楼下,小得像蚂蚁的大家。暴风雨中,楼下的亲朋戚友惊慌失措逃出公寓,无奈公寓前唯一的桥梁已被冲断,大家焦急得在洪流边踱来踱去。他看见老母亲被弟弟背了出来,老母亲却不时回头望,指着他的单位吵吵嚷嚷。

这一切似曾相识。

当年的他毁了多少小生命的家园,不计其数的蚂蚁无辜魂断他手中。如今,同样的悲剧即将在他身上上演,一股深深的悔意涌上心头。

他知道这债躲不掉了。

“轰隆——”一声,山泥冲入,阿宗随着公寓坍塌往下坠,瓦烁和泥石往他身上砸下。断气的前一秒,他看见无量无边的蚂蚁,像漫天的星星,朝他冷眼俯瞰。


2018年8月26日星期日

天渐黑,我伸个懒腰活络筋骨。嘿嘿,今晚又会有什么好玩的呢?我拍拍屁股,往市中心晃去。

最近,市中心的马路都很热闹。一年到头,要数这个月最热闹,连户外演唱会都有好几场,全是免费的。不过我对演唱会没什么兴趣。

没有八卦的东西,能有什么乐趣?

前方那个著名的死亡路口围了好多人,看来又出事了。

“各路好兄弟请受领……领后请别来打扰……”一个妇女把一叠叠的冥钱丢到火堆中,冥钱很快烧成灰,半透明的虚体马上显现。原本围观的“人群”立刻蜂拥上前抢夺。

“切,原来是这群无聊的家伙。”我顺手把掉出混战外围的几张冥钱虚体塞进口袋,转身继续闲晃。

对,我不是人。但我也不是一般的鬼,我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不远处一缕白烟从公寓敞开的窗户缓缓飘出。那不像是煮食的炊烟,比较像是有人在焚烧。

乐子来了!我立马飞过去探个究竟。

橙黄灯光下,一位妙龄女子坐在床尾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手上拿着一叠的信纸,正一张张往焚烧桶里扔。

“呜……说什么永远爱我,都是骗人!”

我翻个筋斗蹲到她跟前,把虚体从焚烧桶里捡起来。

“哇塞,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写情信?!”我边看边窃笑。

“男人的话,鬼才信呢!”女孩狠狠地把另一封信扔进焚烧桶。

“小妹妹,你这句话我不认同。男人的话,鬼都不信好吗!”我觉得我有必要捍卫鬼的尊严,管她听不听得见。

不过话说回来,这男生的文采还真不错,搞不好以后要追哪个女鬼时可以派上用场。我随手把信件塞进口袋,随即腾空一跃飞出窗外,正好赶上一阵清风,真是一路顺风!

其实,我刚刚开始当鬼魂的时候,日子是很无聊的。新鬼报到,我愣愣地站在路边,看着鬼来鬼往,没有一个愿意主动告诉我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或者可以做些什么。

真不知道死掉的意义何在。

因为不知道该干嘛,所以只好有样学样,天天跟着其他老鬼守在路边等钱等吃。但一整年里,就只有一个月的收成比较好,其他的日子就是在守株待兔。有时就算我守在很旺的地点,也等不到半点钱。那就叫时运低。

日复一日,无聊透顶,死不如生。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自寻快乐。

后来我察觉,只要是焚烧过来的东西,鬼都收得到。然后我发现人们除了很爱烧冥钱,也很爱把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烧掉。我因此展开偷窥八卦之旅,生活终于开始有趣!

咦,下方的妞妞西餐店似乎有点不寻常。这家店虽然打烊了,但里头还有灯光,而且不时有白烟飘出来。

经验告诉我,里头有八卦!我立刻穿过屋顶飞进去。

妞妞西餐店的老板是个老实敦厚的家伙,他对自家店长百分百信任,把餐厅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而老板娘虽然年过四十,却颇有姿色。此刻的她正和店长两人坐在餐厅黑暗的一角喝酒吃烧烤。

等等。那不是烧烤。

当虚体一一显现,我发现那根本是两人亏空公款的重要证据。

“亲爱的,烧掉这些证据,那老头就不能对我们怎样,你赶快去办离婚吧!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店长搂着老板娘说。

我很认真地蹲在两个火堆前,把文件一一收好。等下我就把证据上交阴府仲裁庭,再建议让这对狗男女折寿。等他们到阴府报到时,这些文件就能成为呈堂物证,我还能捞到一笔赏金!

我幸灾乐祸,蓝色的火焰现出一张诡异的笑脸,这对狗男女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不关我的事,才不是鬼遮眼好吗!

Photo credit: 方路老师

2018年2月11日星期日

母亲

那天,在家乡的母亲拨了通电话给雨菲,一贯地关心她吃饱了没,别太迟睡。她一边在公司加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母亲告诉她,昨晚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她兴致勃勃地跟着孩子们出门。无奈孩子们越走越快,不管她怎么追都赶不上。最后,孩子们消失了,她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那时候就想,岂有此理,一个两个为什么都不等我。呵呵……”

尽管母亲的语气轻松,但雨菲听完眼眶都湿了。

她知道那个梦其实是母亲潜意识里的恐惧。小时候,他们几兄妹总爱依着母亲问长问短,母亲是他们最崇拜的大人。渐渐地,他们念的书多了,懂得东西多了,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母亲就渐渐和他们搭不上话。后来,孩子们离乡到城里工作,和母亲的沟通就更少了。

母亲虽然嘴里不说,但她其实很害怕被孩子们嫌弃。

“妈,我的新家快装潢好了,不如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雨菲拭去眼角的泪水说。

他们几兄妹也不是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毕竟父亲往生后,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家乡,他们挺过意不去的。奈何,兄长们都结婚了,他们总是有种种的原因说不方便让妈妈过去同住。她是家里的老幺,虽然未婚,但她一直都在外租房,实在没办法把妈妈接过来。

现在好了,忙碌工作了几年,她终于买下属于自己的家。是时候好好孝顺妈妈了。

“不要啦,我怕打扰到你,再说我菜园的菜怎么办啊……”母亲难为地说。

“哎哟,就别种啦!这么辛苦干嘛?过来我这好好享福吧!”母亲拗不过她,也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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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要上班咯!”雨菲从车里探出头,“记得大门要时时刻刻锁好!累了就去睡,闷了可以开电视机看,晚上我会回来吃饭!”站在大门口的母亲向她挥挥手,她这才放心地驶离住家。

一抵达公司,她一贯地变成工作狂魔,开会、准备企划案、见客户忙得不可开交。等她忙完时,才发现已经是晚上8点了。

“什么时候才可以5点半准时下班,回到家天还亮?”她边喃喃自语,边用遥控器打开住家的电动门。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电动门打开的那一幕。

母亲静静地坐在家里的矮凳子上,双眼痴痴地直盼向门外,那眼神似个无助的深渊,透露出母亲无尽的思念与等待。一看见电动门打开女儿的车子驶入住家的瞬间,她立刻欣喜地起身开门迎接,仿佛漫长的一天就只为了这一刻的救赎。

几个星期下来,雨菲发现母亲其实住得并不快乐。

雨菲的住家外全铺了洋灰砖块,没有任何空地可以让母亲享受园艺乐。左邻右舍和她一样早出晚归,母亲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谈天。家里的电视机母亲一直搞不懂该怎么操作,又深怕弄坏了要雨菲浪费钱。再加上她不太识字,无法翻阅家里的报纸打发时间。

别说享福,母亲在这里根本像在坐牢。

这完全违背了她原本想让母亲好好安享晚年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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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雨菲拨电到家乡,电话那头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哇妈,你怎么那么快?”雨菲吓一跳。

“我吃饱后就一直坐在电话旁啊,看看有谁打给我聊天,不想错过任何一通电话嘛。呵呵……”

那天,她顺从母亲的意愿把她接回家乡后,就立刻在家里的几个地点装上电话分机,这样就能方便母亲,不用大老远地跑到前面的客厅去接电话。她答应母亲,会通知兄嫂们让大家轮流拨给母亲。看着母亲欣喜的样子,她知道这次的决定做对了。

以后一有空档雨菲就拨电话给母亲,跟她说那一天的生活琐事让母亲有参与感,还会抽空多回家看看母亲。

她明白,尽孝的方式因人而异,并非一定要奉上一大笔家用、或把父母接到城里一起住才是最好的报答。母亲在家乡过得比较快乐,那里有她熟悉的朋友,最爱的菜园,还有一切美好的回忆。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儿女能陪她聊聊天,多回家看看她……

在她剩余的日子里。


2017年3月11日星期六

上课咯!


在我的写作能力还没退化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以前,我决定拜师拯救自己!
《深耕文学创作课程》分三小组:新诗组、散文组和小说组。你可以自选一组,然后呈交相关文类的作品给老师审阅,再由老师决定是否要录取你。
像我这么长气的人,新诗组绝对不适合我(怎么可能在短短几行内讲完我要讲的故事?!)所以,我当然要投靠天马行空的小说组。
第一堂课的功课很好玩。老师让我们从两帧照片中任选一张,然后延伸出500800字的微型小说。我发现照片很能刺激灵感,它比起凭空捏造故事要简单一点,因为图片本身就隐藏了它自己的故事,你只要把它找出来还魂(话说回来,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上载《看图说故事》的文章类型了……下次可以考虑跟大家征求照片呵呵!)
虽然上课时间有限,但老师还是一一概述大家的作品,当然,他是用非常谷阿莫的方式(结果一些科幻型的作品突然就被谷阿莫得很搞笑,哈哈!)
老师随后分享了几个大家可以改进的地方,其中一点,他说微型小说有时要避免使用太多的形容词,你不用很直白地说“她很紧张”,可以尝试以描述状况/动作来折射角色的心理状态,比如说“她打翻了好几次杯子”。这一点值得研究。。。

当然了,说故事的热忱与欲望非常重要。是什么让你非说这故事不可?如果把你的小说拍成电影,你自己会买票去看吗?

2016年6月12日星期日

鬼火车

午夜时分的轻快铁站。

她一拐一拐地走到月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岁月在她的脸庞爬满了皱纹,轻微的驼背让她看起来更是瘦弱。

“第49天了……”她看着寥寥无几的人们登上最后一趟轻快铁,喃喃自语。

“叮咚。叮咚。”轻快铁门缓缓关上,火车驶离了月台,驶离了她的视线。

未几,月台的灯光暗下。轻快铁站打烊了。

她呆望着空无一人的月台,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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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轻守寡,家里经济不好,她含辛茹苦地把独生子抚养长大。

儿子并不优秀,为了讨生活,他只好一人打几份工帮补家用。清晨搭第一辆轻快铁去上班,午夜再赶上最后一辆轻快铁回家,假日也不例外。

因为自卑内向的个性,他不擅和别人打交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对客户嘴甜脸要笑!你是脸瘫还是脑残?这个月你再做不出像样的业绩,就给我滚!”

今天又在大家面前被老板辱骂了。

他泄气地坐在月台旁的椅子,等待最后一趟轻快铁的到来。

这时,手机响起。

“房租要拖到什么时候?!再拖就把你们赶出去!”房东劈头就骂。

 “对不起对不起,明天就交,呵呵,不好意思哦,晚安!”挂了电话,收起笑容,他真的觉得累了。

这个世界好像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会对他仁慈一点。生活到底为了什么?怎么样才能摆脱这永无止境的梦魇?

最后一班列车进站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蹒跚向前。

“叮咚。叮咚。”车门关上。

他跳了下去。

那一夜,可怜的母亲哭得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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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自杀后,她自责不已,总认为是自己无能才让儿子跟着自己挨苦。每一晚,不管有多累,她都要到月台来痴痴地凝望末班列车,直到列车驶离视线,她才肯回家。

今晚比往常待久了些,她擦干眼泪准备离开时,突然一阵狂风吹起,吹得瘦弱的她差点站不住脚。

“轰隆隆——”一辆残旧无比的轻快铁缓缓入站。整辆列车冷得冒烟,昏黄的车厢内似乎站满了人。

“叮咚——”门打开,里头的寒气一涌而出,里面的“人”也涌了出来,个个面无血色,哀愁地向四方飘去。

 “妈——”一个年轻人飘到她的跟前。

“阿翰!我的儿子啊!”她一见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伸出手想拥抱,却直接划过儿子的灵魂,扑了个空。

“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害你辛苦了!”儿子扑通一声跪倒,两人顿时痛哭失声。

“都是妈不好,妈没用,让你从小就跟着我吃苦……”

“妈你别责怪自己了!明明就是我自己不争气,我自私地想解脱,却没想到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有多难过!”儿子满心懊悔。

“每晚,你不是翻着我的相片自言自语,就是一直望着夜空流泪。睡前不再有人和你聊天,你把收音机放到耳边,安眠药越吃越多,人也越来越憔悴!”

 “你……怎么知道?”母亲诧异。

儿子擦掉泪水,指着大门敞开的列车说:

“所有自杀的亡灵都会被困进这异度空间里反省四十九天。每个午夜,我们都会被送到阳间,亲眼看看在世的亲友因为我们的自私而过的多么的不好。这真的是最残忍的惩罚!”儿子掩面大哭。

“妈,我时间不多了。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我才能安心……对不起,今生没能好好孝敬你,请让我来生再当你的儿子!”

语音刚落,狂风再次吹起,列车像是个黑洞般把亡灵从四面八方吸回来,一些亡灵甚至因为不舍而号啕大哭,惹得附近的野狗跟着哀叫。

“妈我走了……保重,再见!”

语毕,他随同其他灵魂一起被吸进列车里。

“阿翰——”母亲追上前,却不慎摔了一跤。

等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椅子上。四周黑漆漆的,月台上空无一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远处的轨道中央停了一辆残旧轻快铁,昏暗的车厢在雾里若隐若现。她痴痴地望着,仿佛看见儿子在对她挥手,心碎的眼泪再次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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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看过那辆停在黑夜里的残旧轻快铁吗?无人的车箱内透着昏黄的灯光,异常冰冷的车窗凝结满了水珠,仿佛有种无法诉说的无奈……

诡异得凄凉。

它承载的,是无数亡灵对在生者满满的不舍与懊悔。